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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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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師!陸老師!這個月的水費抄一下啊!還有牛奶, 上次你說要訂的牛奶還要不要啊?”

第二天一早, 位於建鄴區2-11的單元樓門口準時準點地就傳來樓下街坊阿姨的吆喝聲。

見樓上半天無人應答,這上次被他家嚇過一次的阿姨還特意裝著膽子上來敲敲門, 待發現昨晚屋子裏好像又一晚上沒回來後, 這阿姨也是搖搖頭有點見怪不怪地離開了。

“哎, 這年紀輕輕的單身男人,這生活就是亂套啊, 那幾個小孩也不曉得怎麽樣了, 哎喲,改天還是要去廟裏拜拜……”

這同一小區阿姨口中的感嘆陸三二也是不得而知了, 因為事實上今天一大早, 他就先去了趟學校。

門口李師傅看到他人出現有點意外, 還特意驚訝地招招手問了句他差一口氣就歸天的大姑怎麽樣,他不是和他表哥去北京見老人最後一面了嘛。

而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其中的覆雜曲折,昨晚沒回家的陸三二只能笑笑掩蓋了自己內心真實的尷尬,這才慌不擇路拎著自己的包先跑進學校了。

說起來, 這一整晚, 陸三二的內心都是不太平靜。

從北京千裏迢迢來到南京的北京字師謝放,和他口中的這些‘故事’, 將他原本腦海中的世界觀幾乎完全顛覆。

過程中,他和劉罘幾乎都沒怎麽開口打斷面前的謝放。

但眼看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KFC內, 最後一個客人都離開了, 一塊坐在窗戶邊上,連面前擺的三杯可樂裏冰塊都差不多化幹凈的三人才將思緒重新回到眼前的這一切來。

“張弘一, 陸一,在當時的字師界分別被稱為‘南魁首’和‘北魁首’,1928年河南殷墟被人類世界發掘之後,此後五六十年全國各大字門就蜂擁而至,為的就是以本門字術奪取那片土地下的珍惜寶物……因此那時候全國的字師間發生了了長達半個世紀硝煙與爭鬥,直至1949年新中國成立,各大字門間的恩怨紛爭才漸漸平息,但到1975年,新的爭鬥卻又再次開始……”

1928年,1975年再到1999年。

要說起這些舊中國往事來,他作為一個尚還年輕的小輩來說還真是缺乏一定想象力。

但也正是這些時代感濃重的數字,伴隨著一個個早已經過去多年的人名,地名劃過耳邊。

才促使陸三二內心對於自己爺爺曾經身處於字界的某段特殊時期,所經歷的一些事跡也仿佛有了一點全新的概念。

這其中,謝放著重對他們提到了一個人名——張弘一。

據說,這位活到現在,已是百歲高齡的傳奇老字師和自己爺爺陸一是同一時代的,這位宗師年紀稍微大點,差不多要早成名個二三十年,但也是絕對的一代高人了。

他因於1928年在河南小屯村造字得道,又於1975年與出手制伏當時試圖禍亂人間的另一位當時的邪派大字師而聞名。

聽說這位邪派字師本身也是個傳奇人物,他原名姓蕭,名無極,以先天造字的大神通聞名,傳聞是個天賦極高的鬼才人物。

當時的新中國社會還處於解放後的經濟發展中,各地貧困家庭不少,農民,工人,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國家經濟呈現赤字,內憂外患中,就連字界這邊餓死的人每年都比比皆是。

在這樣特殊且艱難的時代背景下,不少字界中人便自此走上歪路,馴字殺人之事在建國初期比比皆是,字界後來的與人間保持距離的新法制定也是在那個時期產生的。

身處於那樣一個時代,這個名叫蕭無極的鬼才人物一出世就拜在當時聞名的湖南字門下。

可沒過兩年,這人就毫無理由地殺害同門判出字門,一個人出來自立門戶。

此後他雖天賦極佳,字術高超,卻還是一條道不回頭走了邪路,後因親手鑄就一「皿」,竟引起了當時湖南多地的一場恐怖駭人的大饑荒聞名,成了字界人人得而誅之的惡徒。

張弘一老字師正是打敗了蕭無極,此後才一人帶著那邪派字師鑄造的「皿」回到福建武夷山,以山門大師的名義真正開創和發揚福建指事字一派,並帶著自己的徒子徒孫駐守著人間太平。

相傳,張弘一一生從無敵手,曾經赫赫有名的蕭無極讀敗於他的手下,促成了他的聲名。

唯一在人前與他人不相上下的一局就是在1999年的福建山門大會之上,對陣陸三二他爺爺的時候。

當時,正是那場山門大會最精彩受人矚目的一局。

所有人都以為張弘一大師可以將陸一這無名之輩踐踏在眾人頭頂的風光與名聲親手奪回來。

可不知為何,就在當年那場曠日持久的字術對決即將分出明確勝負的時候,張弘一老字師自己主動退出並對著眾人承認,這上九天神通字官之稱就該給面前的陸一。

此後兩人終生未再見過面,一個一輩子在呆在南京,一個到現在還在福建,倒是徹底老死不相往來了,以象形字和指事字兩大山峰就這麽留在了那些早已故去之人的記憶裏。

現如今,福建武夷宮山門乃是整個字界都如雷貫耳的字門正派。

湖南,河南,北京各個字門也都要給這位輩分最高的老前輩一個面子,而說起福建山門的鎮山法寶,就不得不提起當年張弘一老字師擊敗蕭無極,並一直留在武夷山的那個——「皿」了。

傳說蕭無極親手鑄造那「醢」,「「醢」」同害,形同走鼎,其內還能發出心律之聲,有靈識智慧。

一旦出現在舊時的某地,「醢」內就會生出一種奇特的‘肉’,這‘肉’非一般的肉食,而是取‘器’與‘皿’中器所帶的人體內臟,肉石之意。

據《說文解字·醢篇》中所說,‘肉’,亦是一種「字」,常幻化做人盤中的肝臟肉塊,香味異常誘人,常人根本難以抵抗,那些吃了「「醢」」做的‘大肉’的凡人其實都是吃下了被施咒了的‘石’。

這是佛家講的口腹之惡,「「醢」」以前是用來監督佛家弟子的,「肉」也是因此而生。

所以但凡吃了「「醢」」烹調的,那些凡人的身體不會變胖,只有肚子會被撐慢慢大了,石塊從腸中墜下,人的身體也會變得越來越重,如果還繼續遵從心中惡念吃「肉」,久而久之,就會因肚子裏裝滿了千斤的「肉石」而飽死,四肢頭顱幹癟縮小,骨瘦如柴,唯有肚子大到,成為活生生的‘人棍’‘醢怪’。

——人棍?醢怪?

不得不說,這消失之「醢」所帶來的人間災厄光是聽著還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終於意識到事有不對的陸三二如此細想著,倒也不得不針對謝放的話,還升起些疑問來。

“所以,這次你來南京,除了來逮我,還有一個原因是受福建字門的那位張弘一老字師之托,找尋那蕭無極留下的「醢」?”

“差不多吧,其實開始主要還是想來逮你的,但臨走前,老字師也額外找我聊了一些事,他大徒弟和我關系還可以,所以這次這個忙我才會幫。”

“……”

“剛剛我攔你,也是看你們倆當真了,才想和你把話說清楚,我從一開始就沒想把你帶回北京去,是老字師讓我隨便試試你的底,看你到底想不想和我走的,誰知道你們倆會聯起手來對我下這麽重的手啊……”

昨晚人還在南站KFC裏時,之前看樣子確實沒和他認真的謝放就是這麽和他有點有氣無力地解釋的。

因為鼻子裏的血差不多擦幹凈了,沒什麽大礙的他倒也不繼續矯情地塞著那兩團血糊糊的紙和他們裝了,而是幹脆有什麽說什麽了。

而聽完簡直一臉懵的陸三二聽出他話裏的弦外之音當下就問了句,到底什麽事。

原本低頭不語的謝放聞言倒也不置可否地捏捏鼻梁,又抱手仰靠在椅背上看看他倆慢悠悠道,

“尋「醢」,也是尋人,老字師此番讓我來南京,正是請陸三二,劉罘,也就是你們二位去往福建山門,參加自1999年之後又一場的福建山門大會。”

“……請我們倆去參加福建山門大會?!”

“對啊,先前你們倆打我的時候不是還挺厲害嘛,去堂堂正正拿出你爺爺當年的氣魄出來應該也用不著怯吧?”

萬沒有想到這事峰回路轉最後竟然會是這麽個出人意料的結果。

措手不及的陸三二和劉罘一時倒有些楞住了,而原本就是受人之托的謝放倒也不多解釋,直接從自己公文包裏抽出兩封封著金光的字帖就丟給他們道,

“對,你們自己看吧,福建山門大會,和你爺爺當初參加的那個一樣,到時河南,北京,西安等地全國最年輕頂尖一代的字師都會齊聚到武夷山,爭奪當今字界魁首……”

“……”

“你們要是去了,自然就會明白老字師此刻會選中你們的原因,但在之前,你們得先找到那武夷宮的「醢」,取得山門大會的資格,否則這一切還是不成立,怎麽樣……陸三二同志,劉四不同志,現在開始對這一切興趣了嗎?”

不得不說,這種一榔頭憑空砸在腦門上的感覺還真是讓人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福建山門大會這樣能真正領略到整個字師界頂尖高手的機會就這樣從天而降,這種好運氣也真是千年難遇了。

而如果不是劉罘之前和他的多次一塊面對怪事時的默契結果,這次這事的結果或許也未必會像眼前這樣發展。

以至於陸三二一時間都沒心思想別的了,就滿腦子不可思議地想著自己這麽一條不起眼的鹹魚怎麽就忽然飛升,被人福建字門的宗師大老遠相中,還專門請著去參加這等字師界盛會呢?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你們倆根本沒見過他?他會找上你們倆?”

“……”

“其實,我當時也挺意外的,但我總有種預感,老字師雖然後半輩子沒怎麽出過福建山門,但對於外面的事,他好像隱約知道些什麽,可對方是字門大師,我也不能亂問,所以我會想試探試探你,起初也是有這個原因在。”

“那你為什麽幫這個忙?你內心就不想要字門魁首這個稱號?”

陸三二問他。

“我當然想要,但一切公平競爭,況且你們倆還沒親自去福建呢,怎麽就知道人外沒人,天外沒天了?除了我,教你們倆重新做人的大有人在呀鄉黨……”

沖他倆笑笑的謝放這回答一看就是沒走心回答的,但仔細想想,這事估計他也不會好好答,陸三二也沒追問他,而是另問了他一件事道,

“好吧,那說這麽多,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又和我們,或者和你剛剛問劉罘曾經去沒去過福建有什麽關系?”

“……”

陸三二的這個問題讓身旁的劉罘暗藏著些許不耐躁動疑惑的眼神也跟著落在了謝放的身上。

三人之間一時靜默,似乎都在等著接下來從他口中道出的那個確鑿的答案,而考慮到接下來這些隱秘之事,他原本不該對陸三二和劉罘直說的。

但也許是因為面前這小子姓陸,還是陸一的陸,而他對姓陸的到底是有幾分實實在在的欽佩的,所以和這兩家夥算是不打不相識的謝放也仰頭怪怪地看了下劉罘的臉道,

“因為在我見過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和我很像的‘人’?”

“對,這趟離開武夷宮前,我曾不經意看到了老字師屋子裏的幾張奇怪的石碑拓片。”

“……奇怪的石碑拓片?”

劉罘聞言神色明顯一頓。

“嗯,就在老字師的屋子裏,那些石碑拓片有的是兵馬刀俎圖,有的是戰場廝殺,但上面無一例外都有一個人,對,不是陸三二,就是你,一個長的很像你,幾乎栩栩如生到讓我一眼就能認出來像你的人像。”

說到這兒,低頭捏捏鼻梁的謝放似是也有點古怪異樣,他停頓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劉罘的臉上,一瞬間視線凝聚,透露出些許覆雜,但最終,他也只是將自己口中的猜測緩緩說完道,

“按照那幾張古代石碑拓片裏具體所反映服裝和文化年代,時間跨度至少也得是從公元前到咱們建國後了,但是那個和你很像的‘人’卻不見一絲老態,和你現在這個樣子幾乎一模一樣,”

“……”

“……而這,也正是我為什麽剛剛看到你的這張臉會覺得很意外,又問你們和我一樣好不好奇真相的原因了。”

這句話一拋出,先前對於山門大會地態度仿佛還不太明確的劉四不同志也不說話了。

叨叨說半天的謝放看他倆人都不吭聲,心裏還有些沒底,結果他這邊剛準備再語重心長地作為字門前輩講講這是山門大會,是真正的字術等雲梯,錯過了就這輩子恐怕再難有機會了,對面這兩貨就忽然表情特別嚴肅一致地發問道,

“話說,參加這個山門大會倒是可以,那什麽,他們那個福建武夷宮包來往路費和這一路上的吃住嗎?”

謝放:“…………”

作者有話要說:

醢: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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